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灵感来才动动指头的懒惰湾家女孩。

御兔

【文豪野犬】重生之日─太中(撕碎的末日Paro)

渴望拥有感情,必须以性命作为交换。

在情感展露后,停止呼吸的瞬间也只距几步之遥。




──喀、喀。


是某个把手被拉下的声音。





──Ⱥ


神爱世人,信徒在神面前一律平等。


他在神父面前让双膝碰触地面,扎实跪下,不再是以往宣誓效忠的单膝跪。

阖上那双能藏匿大海的明眸,指头划过天际,留下十字圣号痕迹。


请神父祝福我,我是一名罪人,愿在教会内悔改。


低沉稳重的嗓音,他如是说,得到神父一如既往的答覆——愿主启发你的心,使你诚心忏悔,诚实告明。


我不记得上次是何时来访,或许先前毫无信仰,而这便是我的罪过,在清楚神明存在的情况下,扼杀了祂的存在。


他开始一一论述自身所犯过错,本该负责给予教导与补赎的神父却始终冷眼旁观。

直到最后也没有进行开导,或许是感受到他投以疑惑的眼神,神父那张薄唇一张一合,用口型表达短短一句,在昏暗灯光下,他没看清。

他想询问对方讲了什么,却看见神父摇摇头,接着按照流程,指了指一旁木桌,告诉他诚心诚意朗诵,这样就好。


那张桌上摆放一张略为泛黄牛皮纸,镌刻「痛悔经」几字,下方写着几句话,字迹工整。


     天主耶稣基督,你是除免世罪的天主羔羊,

     求你借着圣神的恩宠,恢复我与圣父间的关系。

     在你为我所流的圣血中,洗净我的一切罪污,

     并为你圣名的光荣,赐给我新生。

                                                                                           」


一字一句、一字不漏,他照着指示宣告忏悔,真心诚意祈求原谅。

祈求不知何人的原谅。




──Ⱥ


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大地被人类破坏的残破不堪,枪枝和鲜血,炸弹与残骸遍布各地,眼前无一不是人间炼狱。

国家军队与平民百姓,谁都无法幸免,没人清楚何时将会迎来亲人死讯,甚至是亲身面对死亡到来,或许是下一周、或许是下一晚、或许是下一刻。


终有一天,止戈散马。

不晓得出自什么原理,又是用了什么方式进行实验,人类开发出一种药物,名为Prozium,只要定期注射,便能除去战争的源头、引发暴力的起源——情感。


经历无数个惶惶不安、流离失所的日子,情感乍看之下毫无价值可言,作为唯一代价换得和平,可说是求之不得。


于是Libria──一个没有战争,也没有情感的国度诞生了。



Libria的建立者被尊称为真理之父,他曾进行一场浩大演说。

他说Prozium是神明赐予的恩惠,人民能像现在这样生活在毫无纷争的社会中全是因为仁慈的神明不忍心看见更多伤亡。

但是,有些人却不懂得接受恩惠,试图拥有情感,不使用Prozium。

他们是为什么不懂得享受安稳现况,想要拥有情感呢?是为了发动战争啊。

这是叛国的行为!他们是反叛分子!

世界好不容易重获和平,又岂能让反叛分子再次引起战争打破这平衡呢?

他说得激昂,口沫横飞,振奋人心。


这段演说被录制成影片,日以继夜不停在民间播放着。

人民对此深信不疑,真理之父便成了这个国家内如同神明般的存在。


在真理之父命令下,音乐、美术品、绘本……诸如此类,能够影射人类情感、触发他人感受的物品,全成了禁忌。

专辑光碟、故事书,乃至世界名画,无一不被烈火拥抱,化为灰烬。

无论是企图保留禁忌品,或是不肯每日注射Prozium的反叛分子,皆会被判以思想犯的罪名,格杀勿论。

如同中世纪猎杀女巫,将女巫绑上木桩施以火刑,遭获捕的思想犯们也会被送进焚化炉处以火刑,最终与禁忌品落得同样下场,燃烧殆尽。



然而神明并非万能,祂无法亲自掌控全貌。


于是,真理之父选出了代替自己监督国家的执行人,称之为神父。

此处所指神父并非天主教教堂中替信徒告解之人,他们是国内唯一拥有合法武力之人,无需替人民祝福,只需替人民除害──除去那些思想犯。


日积月累,思想犯产生了团队意识,组成反叛军敌挡神父,透过非法手段进口武器,亦有直接袭击神父抢夺枪械的,胆大包天。


或许是为了保护自身安全,此后真理之父不再进行会客,只透过影像和旗下的副议长代理发言。




──Ƀ


成为神父的前置作业,枪型(Gun Kata)训练不可或缺。


枪型是种透过阅览大量分析纪录学习预测对手攻击模式,提前闪避并进行反击的武术。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作为一对公认最为出色的神父搭档,技术旗鼓相当,互不分高低。



“喂喂、就这点程度?”


目前正在进攻、赭发那位名为中原中也,以得天独厚的体术闻名,即使不使用枪型也能徒手撂倒一大票人。

对面黑发那位则是太宰治,天生拥有优异头脑,擅长预判,将枪型发挥淋漓尽致。


两人从初识便互看不对盘,无奈一次合作上默契十足的表现被副议长看中,随即命为搭档。


中原中也看太宰治就像瓢虫看到蚜虫,怎么看怎么想灭掉对方,好换来耳根清静,可基于职业道德又不能无来由伤害搭档,只能退而求其次训练场上单挑──被太宰治美名为提出训练请求,边说着中也好积极啊,边闪避迎面而来的拳头。


“就这点程度也可以打败中也呢,还记得我的胜率是多少吗?”


“谁要去记你几胜几负,我现在就让你的战败数多添一笔。”


随后又是一记前踢,打算从下而上穿越太宰治预备防护而举起的双手与身躯间的空隙,朝头部攻击。

对一般人而言,那是有些难以防守的角度,不过一般人并不包含太宰治,计算中原中也普通的踢击角度只是一瞬间的事,他选择直接放弃防御蹲下身闪过。


“对了中也,今天晚餐要吃什么?”


他们之间一直是你来一记我挡一招,还可以闲话家常几句。

毕竟在训练场上,中原中也明白点到为止就好,不太会有往死里打的情况出现,太宰治也知道对方真正生气的点在哪,为了自身安全着想,不会轻易触犯。

据他所言,要是中原中也真生气起来,连想躲的机会都没有。


“吃……不对,你自己去吃你的,我才不会跟你一起吃。”


“嗯,那就约在晚餐前吧,有东西想让你看看。”


以为对方只是一如既往想蹭晚饭,忽然间话锋一转,反应没跟上,倒是原先习惯性带在腰间的匕首被太宰治拿来架上自己脖子。


“将军了。”


“你这……”


“不过有东西想让你看是真的。”


“啊?”


“饭前先看比较好哦,以免吐了。”




──Ȼ


喂、这些是怎么回事啊……你这是……


我被眼前的画面震慑住,太宰手中握有一堆未注射的Prozium药剂。

还真是会令人反胃没错,搭档是叛徒这种戏剧般发展?



嘘。

听完之后,你大可选择转身离开,向上头检举我,或是直接开枪射杀我。


他朝我比了噤声动作,让我安静听他接下来所讲的话。

或许正因为他是太宰治,我默许了他的行为,点头答应。



那边通知时候差不多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中也能成为我们的伙伴。



那边是指反叛军?

太宰,你是思想犯?是卧底?



并不是喔。

思想犯是指想要拥有感情的人对吧?但我并不是被政府蒙蔽、因为注射药物才不懂得感受,而是原本就无法感受到情感。


在我看来,上头那人只不过是假借神的名义行使暴政。

为了停止战争?为了世界和平?

披着冠冕堂皇的糖衣,背后却藏着心狠手辣的毒药。

看似终止了战争,武器却仍存在于世上,紧握在那些政府大官员手中,做为神父,你不也看见了吗?我们每天在做的可是猎杀啊。

暴力问题并没有根本的消失,同样,人类的情感也是,只是暂时被药物蒙蔽了。


中也,只要你愿意,我能协助你去感受真正的世界,去感受人的七情六欲。

当然,这件事有一定风险,决定权在你身上。


太宰是这样解释的,他的话里没有一丝造假。

我听完倒抽一口气。


──只要你愿意。


恶魔低语的声音。

装作决定权在你身上,提出无法拒绝的诱人条件,一步步将你引入陷阱,而那陷阱范围远大于你所想像。

那人在这方面一向做得很好,就像下一盘早已看清最终走向的棋局。


所以我也没打算拒绝。




──Đ


在和中原中也成为神父搭档前,太宰治做过真正的神父,宗教意味上的。


在领洗满五年后,被导师半推半就进入神学院,成了历届最年轻毕业生,还是以最好的成绩。

毕业后曾有过一段实习时间,大约是在他十八、九岁的时候,到了某个乡村小教堂为居民祷告。



不知道几岁开始,太宰治发现他眼中的世界似乎与他人有些不同。


举个例子。

就读小学和中学期间,只要是放学回家路上,周围的孩子们总会说着肚子饿了、想要吃些什么、家里有蛋糕和面包吃之类话题,而太宰治却无法感同身受。

他不明白为何孩子们脸上能老挂着笑容,也不明白饥肠辘辘是何等滋味。

不提午后点心,即使空腹数日,也丝毫不曾察觉,进食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为了应付家人按照三餐时段的问候。


渐渐,他开始对一切失去兴趣,嘴里总是嚷嚷着自杀。

起初自然是不晓得自杀代表意义,只是恰巧在某年某个抬头瞬间,目击了街上某位不知名人士从顶楼坠落的过程,听见身旁人纷纷议论,好可惜呀、这么大好年华却选择自杀、为什么要想不开自杀呢。

原来自杀是这么一回事,他像是对这一词情有独钟,和这个年纪该拥有好奇心的孩子没有不同,只是专注力比他人高点,专注点比别人独特些。


当然,身旁人无法放任他屡次尝试自杀行为不管,他被人带去教会,接受洗礼。

其中一位信徒告诉他,依照圣经,自杀也是一种谋杀,是错误的行为,只有神能决定你的死亡,神不会允许自杀,自杀是试图从神手中抢夺决定生死的权力,是对神的亵渎。

但神是仁慈的,祂会原谅你的无知,替你偿还罪过,从你开始相信基督那一刻起,你就能得到永生的保障,不会因为曾经自杀过而坠入地狱。

祂千辛万苦救回你那么多次,你应该感到感激,而不是一再反覆挑战死亡。


可他并不想获得永生。

就像看见美景当下会感到震撼,久了也是会腻的,在他眼中,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永久欣赏下去,不如说连一开始惊呼的瞬间都还未感受到,便已失去鲜艳光泽。

他也不在乎死后是否能进入天堂。

会进入天堂地狱都无所谓,死亡通往的彼端究竟有着什么,或是一片虚无,那些都不重要,他只想从这个世界寻求解脱。

太宰治心想,神还真是种无聊的生物。



他还是顺利从神学院毕业了。


太宰治是不信神的,但他却在过程中学会如何成为一个正常人

不断模仿身边,学习他们欢笑、哭泣,何时要喊饿、何时该喊累,讲什么话能逗人开心、又什么话会使人不快,他通通掌握住了。


你问他究竟在追求些什么?他从来是笑而不语。

仅有那么一次,他朝空无一人的地方答道,或许是向人求爱吧,在极度恐惧着人的同时,却怎么也无法对人死心,接着阖上了手中那本,看似有那么点熟悉的名作。


神父实习阶段,他开始反覆思索。

藉由虔诚的心能看见什么吗?

信徒能给予他令人感到有趣、让人想活下去再多看世界几眼的原因吗?


可想而知,他并没有找到。




说来可笑,等到他学会演绎一个正常人,与身旁人相谈甚欢,世界又变了个样。

Prozium的出现,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他在毫无感情的人群中,变得太正常了,甚至让他感到有点陌生。

试图装疯卖傻来唤起身旁人,却没能成功换来呼应。

取悦人的行为失去了意义,与他人的联系像被强硬剪断的风筝线。


你说天才往往是孤独的?是啊,正因为他太过聪明了。

他不曾自诩为天才,却被遗留在无尽黑暗中,感受像是被世界数次抛弃那般孤独。


这不是他该生存的世界,也不是任何人该生存的世界。




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中离世的故友曾说过,人是为了拯救自己而活。


果然,人就得那么自私才行。


于是这次,他确实对中原中也说谎了。

不只一个谎言,谎言的外头总是包裹着其他谎话,为了圆好藏在里头的谎。



但他敢对天发誓,他在做神父期间,只有那一天没有说谎。


那一天来的人不太寻常,还有一群人守在外头,使他不自觉多留心几分。

那个人身高不高,看上去与自己年龄相仿,行为举止上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是这样。

他只是静静听着对方忏悔,直到对上眼的那一刻。

他发现那个人的眼睛里头有着自己从未体会过的情感,是蓝天,是大海,是能包容一切事物那般清澈。

就好像肉体死亡,变成他人的扯线人偶,心灵却从来没死过。



太宰治作为神父,那天用无声的口型说的是──你没有罪。




──Ȼ


你明知如此,又是为了什么成为神父?

你能从中感受到快乐吗?


不,我不能。


我说,太宰,你是个骗子。


是又如何?他耸耸肩答道。


罢了,换个问法。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一开始。他一口咬定。


这不可能,我们明明是同期入队,为什么你能发现的事我却没注意到?


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

是我们打从根本不同的证明。


中也,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被招入队的?

忠诚心?正义感?我可不信神。

我成为神父的原因,是为了你啊,中也。


说来奇怪,现在这个国家就好像专门为我这种人打造的。

在这里,我可以做个正常人,我和你们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没有情感的生物。

但你并不是属于这边的人。

这也是我现在在这告诉你的原因,你理当拥有重获感情的资格。


所以去吧,去夺回你所应该拥有的,去尝试用情感理解这个世界──这个早已腐朽不堪入目的世界。


太宰最后一句话在脑中不停回荡。




──Ȼ


中原中也和一般孩子不一样。

同样经历母亲怀胎十月后出生,却仍有哪里不太一样。


中原中也的出生发生在胚胎实验室,经辅助生殖技术进行体外受精,成功作用后植入子宫,最后顺利在子宫内著床并慢慢成长──俗称试管婴儿。


还有一点是,他不晓得亲生父母为何人。

准确来说,中原中也没有七岁以前的记忆。

自有记忆以来,便在收养机构长大。


某个成立收养机构的善心人士将来路不明的他带回家。

机构的名称是「羊妈妈之家」,那位善心人士希望孩子们能像小羊般乖巧温驯,让孩子们称她为羊妈妈,并告诉他们,耶稣基督无私将福音传给所有人,使我们成为祂的后嗣,我们都是被祂收养的,因此不需要害怕,即便没有血缘关系,爱和陪伴能使你我间的关系更真实更亲密。


小小年纪其实听不太明白,他们只知道这位羊妈妈真的很爱很爱他们。



有一次,中原中也被推荐成为唱诗班一员,练习期间是他第一次开口唱歌,模仿指导老师清清嗓,接着便展现出如同天籁的歌喉,惊艳全场。

他眨眨眼,歪头看向众人,是哪里唱错了吗?

本还想说自己喜欢上唱歌的感觉,话到嘴边又活生生吞了回去。

直到指导老师第一个回过神,紧紧拥住他,赞誉他为神的孩子,他还是不明白状况。

一传十、十传百,当所有人坚信他是神的孩子,三人成虎,好似真有那么一回事。

其他孩子喜欢他的声音,常常让他唱歌,他也乐此不疲。


往后的生活都是在爱与欢笑声中度过。




十五岁那年,几个穿着白色长大褂的陌生男子来到收养机构,年幼的孩子们躲在中原中也身后,从门缝中只见其中一人拿出银色金属箱子,羊妈妈不肯收下,似乎还起了冲突。


白大褂、研究所、试管婴儿、丧失记忆、实验。

线索断断续续连接着,最后他确实听见了。


是实验品啊,那孩子。

被你称之为中也的那孩子,是从我们研究所逃出去的。


“中也?”

名叫柚杏的女孩察觉中原中也的脸色不太对劲,拉了拉他的衣角,问他还好吗?


“啊?没事。”

他勉强扯过嘴角答应。


他宁愿相信是一场梦,一场寒心酸鼻的噩梦。




隔天清晨,中原中也从羊妈妈之家消失无踪,回到了他的出生地。




一张纯白无垢的纸张,容易染上他人期盼的色彩。


丧失记忆的实验,在中原中也七岁那年曾经做过一次,效果极佳。

大抵是副作用导致,科学家们发现他产生强烈想逃离研究所的念头,作为观察实验一部分,没有人阻止他离开。

他的脱逃,是有意为之。

在过程中变成怎样的人都无所谓,只要能在十五岁,男孩子的成长期开始后回收即可。


再次进行丧失记忆实验,或许因为是第二次,效果不如以往,充其量只能使记忆变得模糊。

他记不清的事,全透过催眠灌输,正好作为Prozium推行前的实验,结果攸关政府能否用神的名义洗脑民众。



接连几年,正逢第三次世界大战,外界烽火连天。

不晓得哀号声是否能无形传递,就算长期待在研究所无法明了外况,他的情绪仍只剩下无尽悲伤。


真希望有谁能够让这一切结束。




十八岁那年,因实验所需,中原中也在监督下来到一间位于偏僻乡间中心的教会,与神父接触。

三年间他确实接触不少宗教相关知识,清楚知道进教堂后的规矩。

他向神父娓娓道出,却没能得到开导,最后愣愣的随着痛悔经宣告结束离开教堂。




事后证明,这场实验是成功的。


尽管记忆模糊,内心仍然过分憎恨夺走他幸福的科学家,起初自然抗拒接受神的存在。

如果真有神在,为什么不能替自己保护幸福呢?

但在受到长时间洗脑之下,他相信了那是自己的罪过,是自己明知故犯,扼杀神的存在。

中原中也确实相信,只要诚心向神祈祷、赎罪,全都会没事。


也许是神听见了他的心声,也许是政府有意借战争为由,Prozium最终完成品横空出世。


失去情感,就不会再感到痛苦了吧。




──Ⱥ


战争停歇后没多久,Libria的领导者进行一场动员全国上下人民的动人演说,让国内所有人接受洗脑,伪装为神的旨意,教导人民每日使用Prozium注射,消除情感。

领导者正式成了人们心目中的神明,民主成了独裁,以真理之父的名义,躲在背后操控国家大事。


可事情往往不如计画顺利,仍有落网之鱼存在,拥有正常情感的他们被冠上思想犯、反叛军的名号。

真理之父征召愿意保家卫国的民众,对外宣称他们不是军队,是神父,是神为了保护人民而选出的,背后则利用神父将思想犯赶尽杀绝。

部分神父坚信自己是神选之人,所作所为皆为神的旨意。


这才是Libria的真相。




──Ȼ


恐怕这也是他算好的,隔天早上刚好是没有任务的一天。

我听从太宰的指示,确确实实停止注射Prozium。


那天,我独自一人在家想了很久很久,甚至开始怀疑先前太宰的所作所为。




感觉如何?一天的威力也不容小觑吧?

隔天那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眼睛弯成一线,嘴角勾起好看的幅度,虚伪笑着。



啊?什么感觉如何,真他妈糟透了。

前次任务,说什么“中也,过来一下——”还以为你发现了美术品,结果是敌方的枪口,想拉人挡子弹。

要不是我反应快,早就被射成马蜂窝了!

还有上周宴会,你在我那杯红酒里头混了辣椒酱,这件事只可能是你做的,是不是找死啊?哈?

我平时看着你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原来那是愤怒、是憎恨,这下全都明白了。

太宰,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你栽入土里。


老实说,在停药前我也没发现心情原来能如此焦躁。



哈哈、那颗小蛞蝓脑袋总算发现啦?

但是你还需要我掩护你进行后续工作,对吧?



……啧。



情感还真是美妙的东西,能看见中也这样有趣的反应。



喂、你该不会是假借帮我的名义拿我寻开心吧?


我提出了前一晚在脑中困惑许久的疑问,换来那人看似心不在焉的答覆。



怎么可能呢──未免也太大费周章。

只是觉得,你比我更适合拥有情感。




──Đ


有个女人曾问过我。


你懂得什么是爱吗?

感情如同呼吸一样重要。

没有情感,没有了爱,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呼吸只不过是摆动的时钟。 〔*1〕


那时我想,原来我并没有真正呼吸过,只是在政府底下苟延残喘。

要是能因此窒息那该有多好。


不过听闻窒息致死会产生几个现象,静脉充血肿大、瘀点出血、嘴唇眼角膜发紫,死相凄惨。

哎呀、可以的话,真不想死得那么惨烈呢。


我想在花海中,静静躺着,孑然一身。




──Ƀ


“锵锵、适合拥有感情的中也的地方──”


“哈?”


那是反叛军的巢穴。


令中原中也意外的是,没有人对他们举起武器,甚至还一路护送他们走进首长室。



“太宰先生来了。”


走在最前头那人敲了敲门如是说,有一瞬间真以为太宰是反叛军派来作卧底的。


“欢迎,中原先生是吗?久仰大名了。”


首长室除了办公桌外,还有两张沙发与一张长桌,其余大部分是单调摆饰,虽说基地位置隐密,还是有哪天需要随时撤离的可能性,不必太过繁华。

首长将手指并拢比了下沙发位子,示意两位坐下谈,随即开始简单的主要作战会议。

在太宰治的带动下,问题直切核心。


“太宰先生负责引开注意这点没有问题,相信办法您也已经有所安排。”


被提及那人以微笑答覆。


“中原先生的任务则是……”


“你比我年长,还是直接叫中也吧,省得那些麻烦敬称。”


“那么,了结副议长,这便是中也的任务了。”


上至幕后黑手是副议长,真正的真理之父早已死亡,下至行进路线、护卫分布以及其他零零碎碎注意事项听首长念了遍,最后太宰治撂下一句反正中也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问题之后,就让中原中也快点回去准备,整理情绪也好、检查枪枝也罢,等择日找好时机要行动前再回来报备,自己则是独自留下讨论其他事项。

讨论作战的另一部分──如何破坏制药工厂,让人民停止使用Prozium。


待中原中也离开后,革命军首长再次开口。


“好了,我们也该到作战准备室去了。”


“不过真是不敢相信,神父里头居然还有其他未用药的家伙,你是怎么说服他……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原先预备踏着轻快步伐离去那人闻言,在门前停下,回头答道,脸上挂着饶富意味的笑意。


“恶人之敌吧。”




──Ȼ


从反叛军基地回去的那个夜晚——那个不怎么好度过的夜晚,我彻夜未眠。


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阖上眼,眼前无止尽的漆黑幻化成恐惧,向我靠拢,逐步将我淹没。


我从未如此畏惧。

就连反叛军的枪口指着我的后脑杓也不曾感受过。


是罪恶感?抑或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我开始有些憎恨那个将我推入陷阱的家伙了。




──Ƀ


天色一变,倾盆大雨落下,随即雷电交加。

枪声隐没于雨声,鲜血随之混进污浊雨水之中,颜色变得淡薄。

被判为思想犯的人们仍在不停逃窜,试图从雨幕中寻找逃脱之道,直到最为杰出的神父搭档出现,希望全数落空。

毫无温度的冰冷尸体替地面增加恐惧感,气绝倒下与地面接触的碰撞声成了他们最后留给世界的遗言。

谁都不曾多注视他们一眼,他们的人生就此被迫宣告迎向结局,无声无息谢幕了。


本该是如此。

谁能知道子弹没有打中要害?

身旁其他队员都看不出异处,不亲临现场、只敢躲在后头假借神谕的胆小鬼更不会知道。


随着最后一枚弹壳落入水洼,今晚的任务也告一段落。

但太宰治与中原中也的私人恩怨没有。


“浑帐太宰,又不告诉我今天会下雨!会影响弹道啦!”


“欸?那种事情不是看看天空就能明白吗?反正无论天气如何,中也都能出色完成任务。”


“再说,小狗的鼻子不是挺灵的吗?”


“说了多少次我不是你的狗!”


不只是而是你的狗吗?

还真是被教育的不错,竟然懂得认主人,太宰治心想。


那一点满足感不过产生片刻便消失殆尽,他提出问题,语气上有些冷漠。


“要做这种事到什么时候?”


“……直到把上头那人解决。”


对方顿了会才反应过问题所指,答覆得平平淡淡,好似了断口中那人生命如同碾碎一只蚂蚁容易,而背后参杂的强烈恨意,或许只有身旁搭档能看出。


“你真的认为那人死了就能解决一切?”


“这不是你说的吗?”


“中也真的不会思考呢,就这么无条件信任我?”


太宰治没告诉他,作战重点在于反叛军成功破坏制药工厂,副议长死亡只不过是附带条件。



中也,你相信我吗?

他无数次向对方询问,作战前的战术商讨、任务当下出了意外状况,在各种时候,他总问,你相信我吗?

这个问题从来只向他问,好似除了中原中也以外的信任毫无价值,但此同时,却也畏惧着对方的回答。


在对方回答的前一秒,太宰治会轻阖上眼。

中原中也并非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误以为那是洗耳恭听之意。


于是他开口,嘴角总是上扬着,语气中透露坚信不移。


那当然。


太宰治多希望那句当然是谎话,又有多想告诉对方,请不要相信我。


他阖上眼仅是因为没胆去看中原中也坚定的眼神,那对他而言太过刺眼。



“你又没理由骗我。”


“将来可别哭着喊我骗子。”


最后太宰治像是想像到他所说的画面,露出浅浅一抹微笑,轻声说道。


对方冷哼一声,回了句谁会哭鼻子啊,不以为意。




──Ȼ


“呀、中原中也是吧?等你好久了。”


执行任务那天,一切都照着计划走。

不出所料,最深层的房间大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副议长的面孔。


所谓真理之父大概真如太宰所言,早被副议长解决,只剩下名号了。


副议长举着手里那把伯莱塔92,将枪口对准中原中也,手指抵在板机上,面露猖狂笑意。

中原中也却用像是在看傻瓜的眼神,取出配枪,一步步走近他。

他大概感受到对方眼神透露出的歧视意味,冲着对方骂了几句,直接扣下板机──却什么也没发生。

正当他感到奇怪,中原中也的克拉克17早已对准他的脑门。


“傻子,你手上那把的开锁方式是要上下摆动闭锁卡铁啦。”


“等、等下!你知道太宰治那家伙被我们抓住了吗?以密谋反叛的罪名!

你不去见你的老搭档最后一面吗?现在去或许还来得及救回他,别再和我干瞪眼浪费时间啦,快放下手上那危险的东西!”


面前那人歇斯底里喊着,浑身颤抖,与方才举起枪枝的模样判若两人。

欺善怕恶?贪生怕死?大概就是拿来形容这……连人都称不上的肮脏生物。



事实上,当中原中也听闻此事,便知道做什么也于事无补。


就算现在赶去也来不及,太宰的计画从没有出错过。

毕竟,太宰会被抓住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他故意被抓住。


中原中也不晓得为什么,但他就是知道。

那个人早就计画好一切了,现在这情况也在计画内。



他记起先前某一次任务上,太宰治曾给过暗示。




──Ƀ


那是个烈阳高照的午后。

坐在副驾座上那人曲着那双傲人大长腿,嘴里不断哼着某首不知名小调,一旁还有修长手指敲击皮革方向盘发出微弱声音作为伴奏。

通讯器赶在驾驶座传出抱怨声前响起,被开车那人不耐烦接起,另一头传来销毁违禁品任务通知。

一个煞车前急转弯,外貌堪比熊熊烈火的大红色Dodge Viper华丽甩尾掉头,朝着新目的地奔驰。



“中也——好热啊——”


离开车内空调,步行至接获通报场所途中,太宰治维持一分钟一次的频率,不停重复这句话。


“吵死了,心静自然凉没听过吗?”


“都怪中也太燥热了,热量都传过来了啦。”


“那你就靠旁边去,我自己进去就好。”


“不行,要是中也偷藏东西就不好了。”


这么说来是有条规定条款──搭档存在目的是为了互相监督,在执行任务期间必须以两人以上为单位行动。


再下去只会徒增脑细胞伤亡数,中原中也闭上嘴,放弃与对方辩驳。



这回接获通报场所是一间服饰店,太宰治似乎对橱窗对外展示的服装颇有兴趣,在店外伫足半会,直至搭档的赭色脑袋从店门口探出头呼唤他的名。


“喂、太宰。”


“来了──情况如何?”


“通报的是一位打工学生,说在整理货仓的时候听到音乐声,店长在我们来前就被捕了,毫无反抗的意思,但在现场什么都没找到,会不会是误报? ”


“你就是不懂得怀疑人这点差了点。”


太宰治嘴上说着,手里也没闲下,指尖掠过一件件排放整齐的服装,让衣架碰撞作响,目光不晓得投向何处,一副心不在焉模样。


“中也,手电筒借我一下。”


“手电筒?要干嘛……喂、你手上那个……”


“以防万一我刚才已经自己拿来了,只是礼貌性向你报告一下。”


“擅自拿走别人的东西哪里有礼貌了?”


嗯?一声,太宰治依然挂着人畜无害的笑脸,灯口朝着对方来回拨动开关。

没一会像玩腻般背向方才还在戏弄的对象,走向更衣室,打开一间间门扉,用手电筒朝着里头镜子照。


“你在干嘛?”


“测试。……啊。”


在倒数第二间更衣室测试完毕后,太宰治关上手电筒,用指尖敲了敲镜子玻璃。


“中也,打一下这个,东西在里面。”


“哈?”


“是双面镜喔,里头看得到外面,外面镀锌后看上去就像普通镜子,不过用光照起来有种穿透感,用指甲也能看得出来,你看,指甲间没有距离。”


边说明边示范,将指甲靠在镜面,果真与反射出的画面紧贴在一块。


也就是双面镜另一头能藏匿?中原中也一头雾水,最后仅是抛出毫无意义的问题。


“怎么想到的?”


“进来前发现的,展示橱窗与隔壁建筑中间只距离一点缝隙,可那本该有条防火巷,大概是后来扩大了室内空间,也就是违建,判断下位置大概就在这。”


“知道了,让开。”


中原中也从腰间抽出一把克拉克17,后退取出玻璃破碎也不会波及的安全距离,对准那面有问题的镜子开了四枪。

在不晓得背后有没有人的情况下,为安全起见,他瞄准镜子四个角落,让镜子承受极少损伤,成为可以拆除状态。

另一人只是在旁静静看着,等待弹壳落地四声数完,冷笑道。


“还真谨慎。”


“啰嗦。”




顺利进入镜内空间,面前有个比中原中也还要高大的书柜,上头摆满整柜专辑,看上去一尘不染,能确认有人定时清理,并不是无人知晓的密室。

左半边隔离出一小空间,像透明展示柜般,里头放置大大小小的提琴,右半边则是一张长桌,叠了几本乐谱与CD播放机。

景象为之壮观,令人不自觉发出惊呼。


“哎呀、东西真多。”


太宰治抽出柜上一张专辑,上头写着“蓝色大提琴”,小标题则是“电影《送行者》”,小声滴咕了句还真适合,又悄悄放回去,蹑手蹑脚走到中原中也身旁。

中原中也被身后那人大力拍了双肩,吓得手中刚从桌上拿起的一叠五线谱几乎全数落下。




而那画面事后又再次发生──五线谱一张张散落,杂乱无序地铺满桌面。

厚实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上头,一声富含怨气的问句,听上去压根不打算给人任何解释的机会。


“这些是怎么回事?”


质问并不属于中原中也的职责范围,他和太宰治仅是作为这起案件调查官身分旁听。


“是我先生写给我的曲子,他曾是位大提琴演奏家。两年前,太过期盼能再度演出乐曲,最后忧郁而死。”


“我先生是被你们害死的,我却连他的遗物都不能保护好。”


“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留念了,不,最大的遗憾大概是看不到反叛的狼烟袅袅升起吧。”


被逮捕的店长是位散发优雅气质的长发女子,脸上面无表情,语气平淡,仿佛方才所言不是她亲身经历,只是段他人撰写的故事。

在离开侦讯室,经过中原中也身旁时,他发现她的眼神中早已失去光彩,直至最后都没有反抗之意。


“遗物啊……”


“呐、中也,你有想要留下的东西吗?”


“没有。”


“哇呜、秒答。中也你有脑吗?思考都不用经过的吗?”


“……你好烦。就算我想留也不合法吧。”


“这明明是个假设性问题,中也想留的是违禁品吗?不留点什么给我吗?”


“才不要,留给你什么都浪费。”


“中也好绝情——”


侦讯室只剩他们俩,中原中也不再回话后,空气有点闷。

太宰治安静不了多久,再次开口,却是用一种沉稳的语气。


“我说,中也啊。”


“又怎样?”


“如果哪一天我自杀成功了,我不会给中也留下任何东西,所以你也别想我。”


“少自作多情了,我才不会想你,不如说会迫切希望那一天到来。”


“欸——忽然又不那么想死了,怎么能让中也称心如意呢?”


那人只是露出苦笑,生死在他眼里毫无价值,当时中原中也以为这样的话题仅仅是玩笑话。

他从没想过自杀狂魔的死亡真正来临那一日会是什么样子。




──Ȼ


别想你?

从那么早以前就料想到现在这种局面了?

这算什么……我心中这股炙热的情感究竟算什么,将它点燃又撒手不管,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可笑吗?


……骗子。

太宰治,你就是个骗子!



无声无息的呐喊,消失在最后一声枪响之前。




──Ⱥ


副议长倒下后,反叛军成功破坏洗脑系统与制造药剂的工厂,让人民停止用药。

如同先前的中原中也,即使只是一天,效果也出类拔萃,人们逐渐找回对情感的渴望,恢复本该有的样子。




──Đ


时钟迟早会有坏掉、停摆的那一天。



不是花海而是火海吗?



我忽然想起,不晓得从哪听来的一句话。


——而我,孑然一身,徒留我的梦想,在你脚下展开梦想之翼,轻轻的踩着步伐 。 〔*2〕



不过,这样未尝不是个好结局。


总算像人类一样呼吸了。


空气原来有这么新鲜吗?




——喀、喀。


是焚化炉开关把手最后一次被拉下的声音。










叶慈的诗算是电影中蛮经典一句,想借喻太宰把自己想要感受到情感这个梦想留给中也。

本来是想写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看着中也越来越丰富的情感,太宰也释怀了无法拥有感情这事,最后安然离世……什么的,但是最后反而没有写上多少活蹦乱跳的中也,那些就留给其他小甜饼吧。


有用一些原作梗,中间还有段参考了人间失格的部分,要我说的话,与其说是没有情感,不如说他不明白那些情感的意义,怎样才算是有感情呢?


想要赶着点钟发跳了一些细节,像是太宰和反抗军首长相遇,决定用自己的叛变吸引其他大多神父的注意、还没恢复情感前的中也打击思想犯杂七杂八的部分,但还是没赶上,我是乌龟,从四月底开坑,还以为时间那么多铁定来得及,人果然不能太自信,拖延症患者终究是拖到最近才努力使劲填。

写到有点崩溃每天怀疑为什么我要费神写篇烂故事,自暴自弃写完了,写完快乐撒手不管我要去看贺图贺文吸宰。


顺道一提:

──Ⱥ是世界观

──Ƀ是故事

──Ȼ是Chuya

──Đ是Dazai


最后总算像个人类一样呼吸或许是指感受到了幸福的情感吧,中也的幸福是太宰的幸福,虽然我也不敢说恢复情感后会不会遇上幸福,但至少是比没感情好。


总之,努力让太宰先生换个方式体验到了新生。

真挚祝福太宰先生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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